曾几何时,每当人们说起“故乡”“家乡”和“乡愁”这些动情的字眼,或讲述家乡的趣闻轶事时,我除了羡慕就是深深的迷惘,觉得自己像无根的浮萍,竟不知自己家乡在何处,乡愁又在哪里安放?
2岁时,我跟随母亲离开出生地省城太原,来到繁峙县。母亲毕业于太原女师,响应国家号召,成为新中国第一代乡村女教师。那个年代,乡村师资力量缺乏,教师调动十分频繁。我跟随母亲城里、村里、大山里的学校都去过。每当“换防”时,村里就会安排毛驴拉的花轱辘大车送我们。冬天天寒日短,天不亮就启程,我被裹在散发着羊膻味的老羊皮袄中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冷,很快便沉沉睡去。
那年,母亲调往大山里的柏家庄小学,路途需要翻山越岭,所以是骑驴去的。上山时身体直往驴屁股滑,下山时又往驴脖子出溜,待到了目的地,全身都散架了。大山里的学校条件很简陋。每个教室中间是地,正面墙上立着黑板,两边是两盘大炕,炕上摆放着一排排的长条桌子。两个不同年级的学生分别盘腿坐在两边炕上,老师站在地中央复式授课。我那时年岁小,别的记忆都模糊了,只有一个瘦瘦的小身影至今难忘。那时,我和母亲在学校的灶上吃饭,有一位姓孙的小女生经常躲在食堂的墙后面等我。待我一露头她就递上两个烤得热乎乎的山药蛋,又沙又甜又绵的烤山药蛋和童年的小伙伴,温暖了贫乏的山里生活。就这样,我在繁峙读完了小学,度过了天真无邪的童年。在我心里,繁峙是家乡还是他乡并不重要,因为有母亲的陪伴。母亲在哪里,哪里就是我的家。后来,母亲调到父亲工作的内蒙古呼和浩特市,繁峙在我的生活中就渐行渐远了。
13岁时,我来到大同上初中。虽然,我只是从一个“他乡”来到另一个“他乡”,但因为在这座陌生城市里,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,除了一张小课桌外,感觉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属于我,倍感孤独寂寞。最让我难堪的是我那土得掉渣的繁峙话,每当我在课堂上回答老师提问时,就会引得同学们哄堂大笑。我觉得度过语言关,学会大同话,成了我融入这座城市的关键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大同人的包容、大度与善良,让我渐渐地融入新的“他乡”中。我不仅收获了老师的关照、同学的友爱,还有同学家长的呵护,让“独在异乡为异客”的我从此有了精神依靠。
记得,在繁华的大西街街面上,有一处原名“琵琶老店”的大杂院,那是传说中“昭君出塞”途经平城入住的旅店,后来成了居民大院。那时,那块写有“琵琶老店”字样的大黑牌匾还高高挂在大门楼上,现在已陈列在大同市博物馆的展厅中。我的同学王燕和她的奶奶就住在这所大院的西跨院中。王奶奶是院中最年长的长辈,她为人和善,院里人都敬着她。我在王奶奶家外屋的柜子内存放了我的换季衣服。自然有了好吃的,王奶奶也不会忘了我。最让我难忘的是,有一年我脚上长了个大“鸡眼”做了手术,同学们用自行车把我送到王奶奶家中养伤。难为她老人家一双小脚颤巍巍的,地下炕上屋里屋外地搀扶我,稠的稀的伺候我。住在院东房的王婶婶还特意给我送了十几颗自家养的鸡下的蛋。那几年,这个小院人家给了我许多的温暖,让孤身在外的我并不孤单。
20世纪70年代,我在大同成家立业,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。虽然,我至今仍然操着不太纯正的大同话,但这座城市成就了我的理想和事业,见证了我恋爱、结婚、育子的全过程。我一生的精彩故事都发生在这里,而且还在继续演绎着。而那个在内蒙古呼市的“家”,随着父母的离世,在我的生活中同样渐行渐远了。
有人说,家乡是一个符号,是一个归宿。我这个曾经的外乡人扎根在了大同这片土地上,从这个意义上说,大同就是我想着、念着、恋着的家乡!
编辑:黄 敏
审核:袁 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