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访百年老宅

　　王新欣，现居山西运城。在她的家乡闻喜有不少古建，趁着假期，热爱古建的她探访了其中两处清朝民居。她说，当真实地站在这些古建、古民居前时，那个年代的建筑工艺、那些寻常人家的生活方式，便从一砖一瓦中渗透出来，这也许就是古建身上的生命气息，也是古建的意义所在！

　　石狮子、垂花门，是我记忆中姥爷家的院子。姥爷家在清朝是晋商，家境殷实、宅院也大，我读书的小学校就是在姥爷家私塾旧址上建起来的。可惜，这一切早些年就不复存在了。不过，在我的家乡闻喜县，像姥爷家院子一样的古建其实有很多，它们如同老者一般，虽年迈、孤独，却极具风骨。风和日丽的日子，我走访了其中两处清朝民居，从中也窥见了些许当时人们的生活。

婚礼得去老宅办

　　1年多前，在畖底镇康村的一座清朝宅院，大门上的“怀永图”牌匾被红绸装扮得格外喜庆，雷玺润和父母一起，招呼着前来道贺的宾客。新娘张欣坐在镜前准备梳妆，她身着一身大红色的秀禾服，背后是镶嵌在墙里的老式木柜，面前的木制窗格外，是素雅的白墙黛瓦和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，一眼望去，让人恍惚以为回到了100多年前的清朝。

　　当时，我在朋友圈看到了他们婚礼的视频，一直念念不忘。趁着假期，来到康村，终于见到了这座近200年的老宅。外墙很高大，青灰色的砖石上蒙上了层层尘土，一群孩子嬉闹着从院墙外跑过。高大的“怀永图”牌匾上方，是红色的悬山顶和繁复的木雕，门前的两个拴马桩默默守护，“据德依仁处事不逾规矩外，存心养性置身常在太和中”的联语寄托了雷家祖上的训诫。

　　不一会儿，雷玺润的父亲雷玉章赶来了，我们随他进入宅院。刚进大门是一条长长的甬道，甬道尽头是4个石雕精美、纹饰复杂的高大门楼，也代表了雷家早前的4个分支。雷玉章的院落最为恢宏大气，拱形门的上方是印有“履坦吉”字样的牌匾，再往上是刻有鸟、莲等纹饰的石雕。进门便会看到一座以鹿为主题的石雕影壁，上面还雕有仙鹤和松树，代表松鹤延年。穿过影壁右侧的一道小门，偌大的四合院便赫然出现在眼前，整个院子里，石雕、木雕令人眼花缭乱，而屋子里的土炕、家具，甚至通往阁楼的楼梯也多是清朝时留下来的。难以想象，这里前不久还举办了一场婚礼。

　　雷玉章如今住在镇上，偶尔回来小住，之所以选择在老院给儿子举办婚礼，因为这是他从小长大的院子，更是他们雷家几代人共同生活过的地方，用他的话说，“婚礼当然得去老宅办！”

　　在20世纪，康村的清朝民居还有很多，但如今，多数已经被拆除或者坍塌。雷玉章的宅院保存得最为完好，“我和我父亲两辈都是单传，不存在分家的问题，再加上一定的经济条件，院子得以保存下来。”雷玉章这样说。

　　从雷家出来，看着村子里到处遗留的清朝民居痕迹，想着来时一路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以及村落与村落之间遥远的距离，我突然在想，过去交通不便应该是这些民居得以幸存的一个原因，甚至是山西古建保存完好的原因之一。

老院里的乡厨记忆

　　离开康村，车子继续在北垣上驰骋，这处黄土高原上的台地，藏了不少古建。据说在下官张村，还有一处保存完好的清朝民居。告别雷玉章后，我们便驱车前往，有了热心村民的指引，我们很快见到了这处四合院的小主人赵韩磊。

　　赵韩磊今年17岁，在省城太原上大学，他的爷爷是乡厨，早前一直承包本村及周边村子的红白事。在赵韩磊的记忆中，家里过几天就会“热闹”一场，尤其是接喜事的时候，天蒙蒙亮，奶奶和妈妈就开始蒸馍，爷爷也张罗着备菜。不一会儿，小伙伴和村里的长辈们就会陆陆续续、有说有笑地到自己家来。四四方方的院子，可以放得下十几张桌子，等待开饭的过程，大人们围在一桌说话，赵韩磊则和小伙伴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，绕过麒麟石雕的影壁，迈过“喜闻三声”牌匾下的门槛，经过“更上一层”阁楼的木质垂花，在院子里来来回回，不知疲倦，给古朴的院子增添了不少快乐的气息。

　　说话间，我们来到了老院，一抬头便看见了大门上的牌匾“礼六行”，两侧的石联“门高岂必同王谢，品异但求学管陶”显示出主人的高洁品行。赵韩磊还为我们找来了他的爷爷赵文伟，赵文伟介绍这座院子时，眼里充满了喜悦和自豪：“这个影壁上面刻有一只大麒麟和两只玩绣球的小麒麟，将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表现得十分灵动。”绕过影壁，便是院子，其中正房尤为惹眼，几乎全部用楸木制成，上面的木雕涵盖了福禄寿喜、梅兰竹菊等多种意象，二层为绣楼，颇有些吊脚楼的意蕴，其上的匾额“更上一层”则代表了主人对生活的热爱与追求。

　　在老院，我还看到了赵文伟当年承包宴席时使用的木制桌椅，它们堆砌在角房，于无声中将这座宅院那些年的红火岁月娓娓道来。“记得那年，我和我哥的孩子在一周内先后出生，父亲一高兴，便请来乐队，摆上酒席，让全村人一起来热闹。”欢天喜地的锣鼓声中、四四方方的四合院里，赵文伟忙着为大家准备饭菜，家人们跑前跑后，房间里不时传来两个小婴儿的啼哭声……那场面，别提多让人开心了！

　　老院的乡厨岁月成为祖孙俩共同的美好回忆，只不过斯年已去。但，老院依旧是清朝那个老院，虽然院主人一茬一茬地在更替，院里的石雕、木雕在慢慢风化，房梁上刻着的“清道光十七年”字样在逐渐变得模糊，但这些痕迹，历经沧海桑田，还是顽强地保留了下来，向后人默默诉说着往日。

　　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古民居，不仅承载着历史信息，也承载了一个地区的文化记忆。也许在历史的无尽长河中，谁也无法凭史料中的文字，想象出阿房宫的美轮美奂，但当我们真实地站在这些古建、古民居的面前时，那个年代的建筑工艺、那些寻常人家的生活方式，便从一砖一瓦中渗透出来，这也许就是古建身上的生命气息，也是古建的意义所在！

　　编辑：黄   敏

　　审核：袁   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