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起推碨,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一头雾水,他们既不认得这个碨(wei),又不知道推碨是一种什么劳动。而六十岁以上的人差不多都知道,推碨是一种加工粮食的劳动。
上世纪60年代前,市场上还没有大型粮食加工企业,人们吃面粉都是经过推磨才能加工而成。那时推粮食用的工具叫碨,或叫石磨,一般是由上下两层圆形红砂石合成,碨的中心有金属轴,底层是公轴,顶层是母轴,上下对合的层面,由石匠按照一定原理,凿刻出十组左右的石槽,以将磨碎的粮食通过碨的转动顺槽推出。推碨时,人们将粮食装入一个木漏斗,对准进料孔,在孔中插入几根高粱细秆,以调节进料速度。开碨时,在两扇碨盘中铺一层粮食,碨上置漏斗,碨一转动,粮食便从进料孔中落入碨中,随着碨的转动,粮食被上下两盘碨搓成细粒,顺槽流出。
落到碨盘上的粮面要过箩,叫箩面。箩面时,将从碨盘上收过来的粮面混合物搲到箩中,在箩床架上推拉并磕到箩床架的木档上,面在推拉磕碰的过程中落入长簸箩,就是食用面粉。箩过面的糁子,再置入进料斗中推第二遍,一直推到仅剩粮食表皮为止。
那时的粮食主要有小麦、高粱、玉米,豆类也有一点,主要以前三种为主。推麦子得用凉水先清洗一下,一是为了把麦子中的土洗干净,二是将麦子吃些水分,可以提高出面率和面的成色。推高粱时要用热水煮一阵,甚至半熟,其作用同样是提高出面率和成色。玉米因为粗一些,加工也简单些。
推碨得有动力,1960年以前,汾阳的农村还没有电,推碨的动力就是人力和畜力。有强劳力且人口少的人家,一个后生人力一上午或者半个晚上,就能靠人力推出全家半个月或更长时间的面粉,如果人口多又没有强劳力的人家,就得用整整一天或两天的时间,去推全家人一个月的面粉。没有强劳力的人家,自然也没有能推一上午或半晚上碨的人力,那就得向生产队借用一头牲口来拉碨。生产队也为适应推碨的需求,专门饲养一两头温顺的毛驴给社员免费拉碨。
三四岁时,我跟着父母亲推碨时,还能坐在碨上享受自身以外动力带来的快感,一旦驴子走得慢点,还在碨上喊几声“驾”,这样,毛驴就不敢偷闲。长大一些后,大人就不再让我坐碨了,让我拿柳枝什么的跟在驴子后边呼哨,以免驴子偷懒。六七岁,磨完面,父亲就叫我往生产队饲养处送驴,我高兴地拉上驴子向饲养处走去,结果半路上出了情况,原来驴子有在土地上打滚的习惯,为的是解除疲乏和去掉身上的油腻。结果走到半街上一处土多的地方,驴子停住脚步,一下子躺在地上翻滚起来。这一下可难住了我,驴子一直在地上翻滚,我虽然拉着缰绳,也在嘴里喊着“驾嚯”,但那驴子看我是个小孩,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,一直等到解了乏,洗完了土浴,方才爬起来上路。有了第一次的教训,我对送驴充满了畏惧,但父亲还是坚持让我去送驴,大概想让我锻炼锻炼。经过几次送驴后,我摸到驴子的脾性,等它打完滚后再送它到饲养处。用于拉碨的牲口,一般是那种体型不太大,性格温顺的驴子,但生产队农闲时,也会借给人们体型大,力量足,走得快的大驴子,这种驴子往往不老实,会弯过头来偷吃碨盘上的粮面,这时,人们就想办法治这种牲口,一是给它蒙眼罩,叫它看不见粮面,这个办法还治不住偷吃,就上一根柱咀棍。驴子想偷吃,无奈有柱咀棍顶着,加上人的喝叫,驴子就只能乖乖拉碨了。
我们街上数王立甲家的碨好,因为他本身是石匠兼铁匠,集多种技艺于一身,而且碨修理得很完好,他家的碨安在一间马棚中。王立甲因为年纪较长,备受人们尊重,满街人都叫他四哥。
1960年以后,汾阳农村通了电,各村、队纷纷学习外地经验,把人力水车改装成电碨,电碨还配置了自动箩,人们直接把面装袋扛回去就行了。那时,我们村除大队副业有一盘电碨,各生产队都有自己的电碨为社员加工粮食。再后来出现了钢碨,磨面效率进一步提高,人们推一次碨,几十斤粮食也就用一个多小时,大大解放了生产力。
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,社会上逐渐出现了大型粮食加工厂,人们吃面都从粮店中购买,从此基本告别了古老的推碨吃面的历史。
出处:李世林(汾阳)
来源:山西晚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