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是条鱼

　　吕方说：“晚上去我那，我给你做鱼。”他沉吟一下，说：“好，我买，你做。”吕方说：“别客气。”来省城半年，吕方对他格外照顾。在杂志社，他们对桌办公，都是背井离乡，又都孤身一人，自然走得近些。他们租住在城中村同一栋楼里，他在二楼，吕方在五楼。吕方在工作和生活上对他都很关照，他感激之余，总有些莫名的忐忑。莫非吕方有求于他？

　　下班后，两人来到菜市场买了几条草鱼。他争着付钱，硬被吕方推开了。“下次你请我。”吕方说。这样的情形有太多次了。进屋后，吕方说：“今天给你露一手，一鱼三吃。”他有心打下手，可笨手笨脚的，真不行。不久，房间已飘满鱼香。他无事可做，就来到书桌前，看见桌上放着一沓稿纸，上面有一个题目：母亲是条鱼。题目下面还空着，应是吕方将要完成的新作。“开饭了。”回身，吕方端了盘子，炸鱼块，橙黄悦目。又上一道，红烧鱼，汁浓香醇，诱人馋涎。最后一道，鱼汤，色泽乳白，鲜香袅袅。“尝尝。”吕方说。“真好吃，想不到你做鱼这么厉害！”他逐一尝了之后说。“我从小看我妈做鱼，不知不觉就会了。”吕方微笑，“不过，我比我妈的手艺差远了。”“这么说，你妈是做鱼行家。”他说。“那当然。”吕方不谦虚，“我就是吃着我妈做的鱼长大的。”“她一定有独家配方！”他开玩笑。“那倒没有。”吕方也笑了，“其实，我妈做鱼很简单。只用些葱、姜、蒜和一些自然的香料。至于火候，全在感觉。”“这感觉除了经验，怕是要些天分的。”他说。“没那么玄。”吕方摇摇头，“你肯定想不到，这感觉全靠我们。”“哦？”“我妈起初做鱼时，总不停地让我们品尝。我们说淡了，她就加盐；我们说浓了，她就减料……”他心里一热：“你妈照顾的全是你们的口味啊，真是个好母亲！”

　　吕方没说话，似乎有些伤感。“很多乡邻都吃过我妈做的鱼。”他静听。“她是个热心肠，爱帮衬人。”他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。半年来吕方对他的呵护和帮助，似乎有了答案。“我看到你稿纸上的题目了。”他指指书桌。吕方眼圈红了。送他下楼时，吕方突然站住了，良久，说：“其实，我妈做了一辈子鱼，却从来不知鱼是什么味道。”他怔了：“为什么？”“身体原因。”吕方喉头发紧，“她不能吃鱼。”

文字：胡 炎

编辑：黄 敏

审核：袁 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