装聋

　　“咳咳，你个死老头，瞧你身上衣裳穿了好些天，能刮几层油了。”村东头冯家，李奶奶破锣似的骂声又传开了，“还不脱下！要不自己洗，咱服侍你服侍够了。”头发花白的冯大胆偷偷瞄一眼老伴，满脸平静。

　　小时候，冯大胆家里穷，读书少，做了石匠。石匠是力气活，技术含量低，他力气大，胆子也大，干起活来不要命，人称冯大胆。相比打石头，冯大胆更喜欢干在悬崖峭壁上放炮和撬石的活儿，工钱赚得多。冯大胆手脚并用，一溜烟工夫爬到山顶，在石壁上凿好炮眼，放入炸药，接上导火线，擦着火柴，点燃引爆后飞奔下山。

　　有年冬天，市里投建的水电站动工，冯大胆第一个报名去打隧道。隧道有三里多长，一段段往里打。爆破后，冯大胆冒着滚滚浓烟进洞检查哑炮，浓烟熏得他昏倒在地。幸亏工友们发现及时，把他抬出洞。吸了空气，淋了溪水，冯大胆才苏醒过来，“咱还要留着命娶老婆呢！”说罢，起身又去干活。工友们说冯大胆干活要钱不要命。冯大胆嘻嘻一笑，露出一口黄黄的牙齿，“咱攒钱娶老婆，没女人不像家呀！”

　　可冯大胆家境差，哪个姑娘愿意嫁呢？好不容易在热心亲戚牵线下，冯大胆和一个刚死了丈夫、带着个四岁小男孩的女人结了婚。这女人就是李奶奶。在外面，冯大胆干活胆子大，在家里，像只胆小的猫。李奶奶刀子嘴豆腐心，常为一些琐碎小事责骂冯大胆。冯大胆每次都笑脸相迎面对，从不还嘴。“八成是冯大胆耳朵震聋了，听不见骂声。”村里人说。

　　转眼几十年过去，靠着冯大胆做石匠赚的血汗钱和老婆的勤俭操持，一家人日子越过越好。那天中午，突然下起大雨，李奶奶因冯大胆没及时抢收晒在路边的稻谷，唠唠叨叨骂起来。骂得连帮忙的继子都听不下去，趁李奶奶回去骑三轮车，摇了摇头，轻声叹息：“嘿，可怜的爹啊，娘这么骂您，倒不如跟我去城里享清福呢。”“儿啊，要吵，咱难道吵不过她？”冯大胆猛一抬头，对继子神秘一笑，“和老婆吵，就算咱有理儿，一辈子也不会赢。这理儿啊，咱懂。”爹一直在装聋！继子瞬间明白了。

编辑：黄 敏

审核：袁 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