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委屈了鸡

2022-12-08 来源:微信公众号“北京日报副刊”

 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我居住在北京的大杂院里。童年没有什么玩具,更没有宠物,那时候连“宠物”这个词都没有,那些随意养起来的鸡啊、鱼啊、猫啊,都在人们的忙里偷闲中,在狭小的空间里“夹缝求生”。它们还有更为随意的称呼,叫“活物儿”。


  我家最早出现的活物儿,是几只小雏鸡。那天清早,母亲抱回一个大纸盒。打开来,伴随着“叽叽叽”清脆而急切的叫声,3只毛茸茸的小鸡簇拥在一起,欢快地扑打着小翅膀……“哎呀!”我惊叫一声,暗淡的生活仿佛一下被照亮了。


  白天,爸妈上班,我上学。3只鸡被关了禁闭,吃饱喝足,窝在角落里,熬过漫长的一天。下午,我一到家,便隔着鸡舍缝隙朝里面张望。3只鸡听见动静,不管横躺还是竖卧的,都会立刻起身,溜达几步,叫几声,这只是预热,真正的解放,要等我爸妈回来以后。那得“解放”的瞬间,犹如一场盛大狂欢。门一开,3只鸡一齐往前冲,边冲边拼命扑打翅膀。门口太拥堵了,它们一个踩着一个,争抢着向外蹦跳。按个头儿,我给它们排成了老大、老二和老三。


  院子虽小,可对于3只鸡来说,简直就是广阔天地。老大闷了一天,出来脑子还是蒙的,它溜溜达达,东张西望,显得沉着而冷静。老二出了门就开始撒欢儿,一路横冲直撞,这里跑跑,那里看看,它懂得及时行乐、享受生活。老三最活跃,奔跑、跳跃、尖叫,都不足以发泄它被关在鸡舍里的憋屈,它专冲着人多的地方跑,比如,它有时突然冲向院子里扎堆玩耍的孩子,惊出一连串儿尖叫声,有时冲向水池前洗菜的大妈,引来厉声呵斥,它还专门欺负那位70岁的老大爷,老人家在前面走,它猝不及防冲上去,先张嘴叼住裤脚,同时张开两个翅膀,快速扑打,整个身形呈欲飞之势。老人吓得一回头,只见鸡毛乱飞,叫声尖利。老人到底是邻居,欲骂还休地一边朝我家张望,一边连连说:“这哪儿行?这哪儿行啊!”那段家有“萌宠”的日子,我过得特别充实。


  有一段时间,姥姥来我家住。她说乡村院子里的鸡都是儿女成群。它们在房前屋后散步、捉虫、撒欢儿。母鸡孵小鸡时,可以不吃不喝。有外敌来侵时,母鸡宁肯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宝宝们。那样的场景,想一想都让人觉得感动。


  姥姥走后,我还没来得及为那3只鸡鸣不平,母亲却嫌它们太麻烦,不顾我的哭闹,把它们全都送了人。


  鸡去舍空。从傍晚到天黑前,我依然坐在院子里写作业,内心却很怅然。


  几年后,我家搬进楼房。我独居一室,开始筹划养个宠物时,自然又想起了那几只小鸡,它们既没享受过田园散养的自由,也没能成为真正的宠物。它们在时代的夹缝儿里委屈却又顽强,还带给我们很多快乐。多年后,它们在我的往昔追忆中,添加了一份苦尽甘来的佐证。



文字:王奕群

编辑:黄   敏

审核:袁   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