动员

　　岳父离休后坚持要搬到郊区去住，理由是要回第二故乡，其实是他当年离开部队，转到地方上工作的第一站。此后，我和妻子常去看岳父母，还提出一起旅行。岳父摇头，这哪有我们当年行军打仗时爬过的大川大山好看。

　　三年后，有一次我们去看岳父母，岳父说想回老家洪泽湖去看看。岳父的话让大家觉得意外，妻子问：“去看什么呢？你十几岁就参加了新四军，爷爷奶奶也早就出来了，跟老家都好几十年没有联系了。”岳母说：“你爸要去，就陪他去一次。”于是大家一致同意，下周末去洪泽湖。

　　周末，汽车大约行驶了七个小时，到了江苏洪泽县城，我问岳父：“爸，你的祖屋在哪呢？”岳父说：“我哪来的祖屋，当年我父母在县城里摆了个摊，专卖从渔民那里收来的鱼干虾干。”我问：“那我们去哪？”岳父说：“去看看洪泽湖。”

　　到了湖边，正是夕阳西下时分，岳父眯着眼看着湖面，陷入了沉思，他说：“我就是在洪泽湖加入了新四军。你们猜，有一天我在湖边见到了谁？”我们三人一起摇头。岳父显得很得意，“嘿嘿，我告诉你们，见到了赫赫有名的新四军第四师师长彭雪枫。”说到彭雪枫的时候，岳父眯缝的眼睛睁大了，显得很有神，嗓门也提高了。

　　天黑了，岳父说：“我们不要去县城了，就在这住一晚吧。”不远处，正好有一家农庄，一问有吃有住。在餐厅享用完洪泽湖的白鱼和青虾，岳父说：“明天怎么安排，我们该计划一下。”我们三人异口同声，你说吧。岳父赶紧说：“明天我就想去看看一位令人敬仰的老乡。”“谁？”妻子问。“周总理，淮安有他的故居还有纪念馆。”我们又异口同声，好啊。

　　岳父接着说：“我再考考你们，周总理的骨灰分别撒在哪几个地方？”我和妻子全愣住了，岳母恍然大悟道，“哦，我明白了，你这次出来究竟是什么目的。”妻子问：“什么目的。”“他动员我和他一起捐献遗体。”岳母说。

　　几年后，岳母先离开了我们，然后每年的清明，岳父就带着我和妻子开车走几十公里，到一块硕大的纪念碑前默哀，碑是红十字会为遗体捐献者立的，上面有岳母的名字。

文字：戴 涛

编辑：黄 敏

审核：袁 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