扮演

　　过完年，53岁的父亲接到了一个新活儿，去离家一千多公里的武汉做厨工。这是他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，出发前夜，他一个人躲在沙发一角看电视。我从他淡定的神情里看不出任何不舍与惆怅，一切都是那么默默的，父亲习惯了这样。我能够理解父亲的冷淡从容，因为我也是从他那里学会这些的。有父亲在的地方，我都会特别要强。后来我才知道，我的人生要攀的第一座山，就是父亲的目光。与他比肩，是我读书时代最想做到的事情。

　　我2011年中考，成绩还不错，达到了重点高中的分数线。当时有其他普通高中的老师来挖我，说是给我免除学费和一些奖学金补助之类的。我心动了，犹豫再三，还是询问父亲意见。父亲却只说了一句，“看你自己选择吧。”就这样，从此之后我很多重大的人生选择，几乎都不会过问他了。我清楚地知道，父亲在扮演“父亲”这个角色，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无形的榜样与压力，不需要说的，从他的一言一行中就能体会到。我心态越发比同龄人成熟，稍微示弱一下都觉得很难为情。

　　在很多问题上，我是父亲的翻版。高中时，爷爷重病，随即也得了老年痴呆，认不得家里谁是谁。二伯在外面工作，父亲在老家这边照顾卧床难起的老父亲，喂饭喂水，一把屎一把尿，好长一段时间没睡好觉，这些都撑过来了。然而，父亲却被自己的老父亲认成是二伯而痛哭流涕。这是第一次听见父亲哭，自此我才发现他也有如此柔弱的一面，只是他将这柔弱的一面置于内心，长久以来都不曾表现出来。

　　父亲在做了父亲之后喜欢“躲”，这是一种很奇怪又很普遍的现象。后来，我也到了为人父母的年纪，逐渐明白，原来这种角色的扮演，是无师自通的。父母之于子女，在中国社会里实则是一种奉献与索取的关系。

　　那天，父亲十二点多上了高铁，晚上七八点发了微信到家庭群里说到了武汉，长途跋涉，远来驾到，对他来说，接下来的工作与生活将会是一场全新的挑战。

文字：静 子

编辑：黄 敏

审核：袁 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