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午后小憩,昏昏沉沉间做了个奇怪的梦,梦里母亲就站在前方不远处,打着伞望着远方,我唤她好几声都仿佛没听见,我又放声喊了几声“妈”,依然没有反应。当时,内心涌起无比焦虑,跟着就醒了过来。
带着几分莫名的忐忑,我来到厨房准备东西,母亲人在客厅看电视,我刻意无话找话与她大声闲聊起来,似乎下意识只想确认,母亲依然会答应我的呼唤。听到母亲答话,一切如常,原来竟是一种幸福。
父亲离开我们时年纪尚轻,不过60出头,说实话当时一切突然,从病发到辞世不足半年时间,根本无从做任何心理准备。
约两年前,我和母亲搬来此处,偷偷用手机拍了一些母亲在窗前礼佛的画面,用心端详照片时才意识到母亲有多老。老到我不得不做好心理准备,每过一年,就是又少一年。
上一回画母亲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。最早那一次是小学高年级时,还留有印象,一回美术课老师布置作业,要我们画“我的妈妈”。
依稀记得自己画了母亲全身的正面像,烫了一头卷曲的短发,身穿碎花无袖上衣,深色尼龙长裤,提着菜篮子,手腕上配着玉镯,那时母亲不过四十来岁;而后辗转来到1992到1994年间,我已上了大学,平时年幼的外甥女都会来到我们家由外婆照顾,我很疼爱外甥女,最喜欢看她熟睡时可爱的模样。那阵子养成了习惯,拿起画笔在图画本子上记录了一幅幅外甥女午睡的画面。其间,也连带画了几幅母亲的速写,有午睡的,有斜靠沙发看电视的,依旧卷曲短发,无袖碎花睡衣裤,裤管卷起露出小腿,手上玉镯依旧。
不想眨眼竟然已是30年。这一回再画老母亲,坐在窗前长凳上念经,她卷曲短发已花白一片,玉镯因人渐消瘦早已收起不再佩戴。我让白兔默默地在一旁乖乖陪伴她,也让想象的樱花,在窗外映衬着三月天的绿光,静静为母亲盛开。
母亲身份证的出生年份标注为1930年,按推算今年应该93岁。然母亲肖鸡,实为90岁,她说当年日据时期,为了能够领取成人粮票,才谎报了岁数,也就将错就错了一辈子。
年过90,偷来的三年也不算什么了。我倒是想着,接下来还能每天与母亲共处的时光,不知还有多少年?摊开双手,10根手指,或许都是奢侈了。今日的这幅画是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;生日,即是母亲生我之日,打算今后每年过生日时,都把母亲画进一幅画里。每多画一幅,都是幸福。
编辑:黄 敏
审核:袁 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