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年冬天,爷爷去世了。当我匆匆忙忙赶回去的时候,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,葬礼热闹非凡,家里人请了草台班子来表演,唱歌跳舞,外加舞狮和模仿他生前最爱看的《西游记》经典段落。大家进场,递了礼钱,就围着大圆桌坐下。都是些平日里的邻里乡亲,桌上炒菜凉菜卤肉白灼虾一样不少,大家有说有笑地吃着,小孩子喝橙汁,年长的男人一杯一杯饮酒,把桌上的散烟抓过来放进兜里。
爷爷走的时候83岁,按我们当地的说法,叫喜丧,意思是能够无病无痛活到这个岁数然后死去,其实算是一件好事。来的客人里有跟爷爷年纪相仿的,也有比爷爷年纪更大一些的,脸上都没有过于悲恸的神情,只是平静,看上去甚至有些百无聊赖,坐在一旁默然,逗一逗小孩,或者抽一支烟。
亲戚和邻居们帮爸爸订吃饭的大圆桌,告诉他要走哪些具体的流程,那么多迎接客人的凳子和碗筷要去哪里借,蔬菜肉类去哪个菜市场买更新鲜划算,礼金该怎样记录,之后该怎样逐一还给别人,去哪里请草台班子,一个葬礼怎样才能办得体面。
死亡对于死去的人而言是一个瞬间,对于活着的人,是一个具体而冗长的过程。这个过程需要大家共同的搀扶和帮助,需要他人在席上有说有笑谈谈日常琐碎和天气,来宣告生活并没有停滞不前,无论怎样,它总会继续。
当那个死掉的人终于变成了我们自己,我们也希望自己的亲属可以受到类似的帮助,邻里亲眷们也可以在席上面色如常地吃一口好饭,喝一碗热汤,讨论一下今天饭桌上的菜食。没什么大不了的,只是我先下场了,各位在舞池里继续。毕竟,死亡是一趟注定满载而归的列车,我们每个人都是乘客。
编辑:黄 敏
审核:袁 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