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然于心

　　我的一位患者老张，57岁，肿瘤晚期，找我处理疼痛症状。他最后一次找我看病的时候，说：“路大夫，特别感谢你给我镇痛。”“还有什么需要帮你的吗？”“没有了。如果有的话，和医生也没关系了。”我问他：“介不介意讲出来？”他说：“老妈84岁了，在吉林长春，我生病这四年一直没见过她。现在特别想见她，但是不敢见，怕她为我操心。”我就劝慰老张：“你不妨换位思考一下，假如你是一位84岁的父亲，你的孩子远在千里之外罹患重病，四年没见了，你会不会想他？等你的孩子去世两年后，其他的子女才告诉你整个事件，那时你会不会因为他们没告诉你这件事而痛苦减轻一些？你不会，你会更加痛苦。你会到死都不安心的。你就是在这样折磨你妈妈。”

　　“但是我特别担心我母亲接受不了。”“其实，你母亲对死亡这件事的理解和处理能力远远强于你。84岁的老人家，她的爷爷奶奶都走了，父母姑姑叔叔阿姨都去世了，她的亲朋好友也有很多谢世了，她对死亡事件的经验可能远远大于你。四年没见，对你的情况她可能早有猜测，只是怕你见到她同样会难过而强忍悲痛，所以才没有联系你。”

　　半个月后，他爱人来找我，说老张最后的愿望是见见我。到他家后，老张很虚弱，身体清瘦，也就是八九十斤的模样。他见到我之后说：“路大夫，特别感谢你。你和我那次谈话后，我母亲来了，正如你所言，我妈看见我的那一刻，连诧异的眼神都没有，仿佛对所有的事了然于心。她年龄大了，像只老猫一样，每天慢腾腾地吃完饭以后坐在我床边，给我盖被子，捏捏我的脚，我觉得特别幸福。”“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感到幸福？”“你想，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人，有几个人能生在母亲的怀抱里，死在母亲的怀抱里？我能。”

编辑：黄 敏

审核：袁 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