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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得

2023-06-12 来源:图书《抵错》

  在我家的餐桌上,面酱是和盐一样常见的东西。贮酱的老坛子我见过,年纪比我还大,长得比我还胖,那分量,敞开吃三十年也绰绰有余。


  面酱是奶奶亲手做的,商店不卖,饭店没得点。外头的酱,都不行。在我有限的认知里,会做这东西的只有奶奶一个人。做好的面酱色泽赤里透点红,表面浮油,装在白色塑料桶里,一桶够全家吃好几个月。偶尔吃光了,却等不到新的寄来,我爹就会面色一沉,说:“这么久没回老家,你们就不想奶奶吗?”


  坐车回老家要三个半钟头,主要花在盘山公路上。我们不在老家过夜,因为奶奶家没有足够的房间,而且手机信号不好。为了当天往返,我们通常只逗留一下午,吃一顿饭。


  小时候我偏食严重,只吃馒头就酱,所以每次见面奶奶就会揶揄我:“要是老家没有酱,是不是就不回来了?”我总是掩藏不住羞愧的表情,因为这是事实。


  我爹喜欢用刚出锅的热馒头夹生葱丝、油泼辣子和面酱吃,我和弟弟则偏爱老家的吃法,将馒头切成麻将牌大小,在热面汤里焯一下,然后每一块抹上面酱才入口,方便又美味。


  成年以后,虽然居住在更遥远的城市里,但我并没有察觉到面酱的难得。和奶奶一样,我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我寄一罐过来,我一人享用,可以撑半年甚至更久。独自炒一大勺酱,将冷掉的馒头在微波炉里加热,搭配面酱和油泼辣子一起吃,有很多个夜晚都是这样度过的。


  我妈告诉我,奶奶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,起床都很吃力,面酱是肯定无法再做了。听到这个消息,我感到一阵难过。


  “要是老家没有酱,是不是就不回来了?”现在回味奶奶的这句话,才体会到几许现实的残忍。而人生中又有多少可怕的事正在缓慢地发生呢?



文字:姬 霄

编辑:黄 敏

审核:袁 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