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老一辈的观念里,到了年纪就结婚,是件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的事,婚礼所需遵循的礼节也是“自古以来”“理当如此”,实在无须复议。如果能按自己的喜好办一场自由的婚礼,接受的都是真心的祝福,结婚当然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。遗憾的是,现实并没有这么简单。
许多不必要的复杂事项,往往令身为婚礼“主角”的年轻人头疼不已,甚至对婚礼产生反感。最近,年轻人热衷“简办婚礼”的新闻,不时进入公众视线。作为很快也要面临婚礼的年轻人,我和对象也颇有感慨。
我年近30岁,和对象一起北漂也已有3个年头。我们的家乡是江南一座十八线小城,亲戚们都在那里生活。在当地,日子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,红白事是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大事,会引起强烈的重视。但这对年轻人来说未必是好事——这意味着感情这种两个人的私事,由此进入了“公事”的范畴。
从女方的视角出发,我会看到:从发出结婚请帖开始,宾客们便要开始品评男方的工作、家庭。在他们的价值体系里,体制内的工作是最好的,开厂有钱的也不错,其他的工作就都一般,他们没听说过的公司肯定不是好公司;然后,他们还会打听彩礼钱的数量,询问酒席的地点(豪华程度)和规模,以表示关心。如果男方没房没车,父母只是农民,就会引起他们语重心长的劝诫或感叹,仿佛人品贵重、性格投契、未来潜力这些东西都毫无价值一样。
其实,很多关系远的亲戚并没有那么关心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、会不会对自家孩子好,只不过是在进行三六九等的划分,以体现自己的话语权。我见过的最极端的一个例子,是在朋友的婚礼上。女方的亲戚恨铁不成钢地责备女方家长,为什么彩礼只收了那么一点点——这一幕发生在所有宾客面前。
在经过亲戚的品评之后,备婚就进入了具体布置的环节。在这个过程中,场地必须要气派,婚纱要重工,婚纱照也得高大上。在我们的备婚过程中,这里的每一条标准,都是由双方家长强势定义的。一整圈下来,我们几乎没什么选择的余地。
但每个人的喜好是不同的,我和我对象喜欢的是温馨、自在的小型婚礼,我们更注重仪式中真实的情感互动。巨大的舞台、气派的布置,会把原本的真情实感变为一场表演,这并不是我们所追求的。没有表现欲的我们,也并不喜欢在舞台上被几十桌陌生人注视。到时参加婚宴的亲戚,一大半是我们不太认识的,甚至还有我非常讨厌的亲戚,这更会令我感到不自在。但在老一辈人的观念里,如果不请这些亲戚,便是失仪失态。
除了舞台上的标准婚礼流程之外,小城镇的婚礼还有许多繁文缛节。比如早上要运一货车的嫁妆,里面包含几十床被子、子孙桶、发财树和很多没什么用的东西。为了运送这些嫁妆,还得请一些亲戚来帮工,结婚前一天还得请他们吃饭。不仅如此,晚上新娘还得端坐在新房里,供大家观看,等待着大家来讨果子或来闹洞房。一整套流程下来,新人得从早上4点忙到晚上10点。人很累不说,还会给人一种被“物化”的感受。
在备婚的过程中,我们感到最难的,是处理和父母价值观上的分歧。比如,当我们在表达并不想要一些繁文缛节时,父母曾说:“你们只想要你们想要的,你们有考虑过我们想要的吗?”
在城市化和人口加速流动的进程中,离乡的年轻人早已脱离了故土,接受了更多元的价值体系,血缘关系也已不是我们社会资本网络中最重要的部分,但我们的父母却仍处在传统乡村社会的格局中。结不结婚、如何结婚,这些在我们看来很个人的问题,在他们看来是与“家族面子”挂钩的。
要解决这种价值观上的分歧,只能靠相互理解和妥协。比如,我们需要理解父母在传统环境中的生存之道,而且父母也出了资金支持,确实还得顾及他们的感受;但同时,父母也要理解我们有不同的喜好和需求,并不想让自己的婚礼成为取悦他人的物件。
目前谈判的进程是,我们愿意把场地布置和婚纱照更趋向他们要求的“体面”,同时我们要求去掉有物化女性之嫌的传统习俗环节。虽然在谈判妥协的过程中,结婚的快乐免不了要受到折损,但如何在新旧交替中寻求解决之道,或许正是我们这一代人必须面对的命题。
编辑:黄 敏
审核:袁 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