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忏悔

2023-08-07 来源:中国作家网

  父亲挑的西瓜绝对周正,歪瓜入不了他的眼。他得意地抄起刀,捺住瓜,稳稳地切下蒂部那一块皮,这块皮擦刀,免得刀的锈气渗入瓜内,影响口感。擦罢刀,父亲把刀对准瓜的正中,务必切成对称的两半,切偏了他就叹气,表示遗憾。我那时很不明白,他为什么对切瓜这么讲究,怎么切不是切,怎么吃不是吃呢?后来发现,不仅切瓜,他干别的也是追求好看,只要经他的手,他就朝美的方向努力,他最痛恨潦草和邋遢。


  吃罢西瓜收拾桌子,瓜皮和瓜籽扔进猪圈。瓜皮被猪嚼得嚓嚓脆响,瓜籽被它踩进粪泥。粪起出后,搁置几天,粪堆上会长出瓜秧,这些秧出来得太早,随着粪撒入地里,秧也化作了肥料。倒是出来晚的瓜秧有福了,它们藏在棉花地、玉米地里偷偷长大,此时的棉花已打过三遍杈,专心地花开花落,结出一个又一个黑绿的棉桃;玉米有一人高,密密的叶子交织成青绿的纱帐,纱帐里点缀着深红的玉米缨子。此时人们轻易不去地里,于是瓜蔓缠绕,匍匐着开了花又结瓜,瓜还长大了。


  每到地里,我们就穿梭着找这种瓜,找到是意外之喜。自家地里没有,就去别人家地里找。还真在邻家棉花地里找到过,很大一棵,灰绿的蔓子绵绵地串了两个畦,结着五六个大小不齐的瓜。我们把大的砸开,每人啃了几口,又把小的踹开,踢个粉碎。干了这件歹事后,我们兴高采烈地往回走,换回一顿暴晒。父亲让我们按大小个儿排着,站在地头晒太阳,晒得全身冒油。我妈边浇地边抽泣。父亲则蹲在阴凉里,怒气不息地看着腕上的手表数时间。


  那年我9岁,晒了十几分钟,突然福至心灵,离开队伍,走到父亲跟前忏悔:“爸爸,我们错了。全怪我,没起个好头。让我一个人晒着吧,他们那么小,再晒就晒坏了。”这几句忏悔深深打动了父亲,他目中含泪,背着手大步走进玉米地,丢下一句:“都回来吧!”我们都赶忙躲起来了。后来他对人讲:“我都没想到她说出那样的话来,谁教的她?”没人教。本能告诉我,忏悔或可赢得宽恕。我不过是以此逃避惩罚,现在想来,实在狡诈。



编辑:黄 敏

审核:袁 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