带着我爹在西安等候出发的几十个小时里,我抽空去见了一些朋友。这期间,我爹待在宾馆里,他把我们随身携带的行李,一点一点翻了个遍,一边翻一边吃。果然,他还真吃了许多他一辈子没吃过的小东西,比如葡萄干、巧克力、奶糖、开心果。这些小零食,他都是平生第一次享用。
也许是吃零食的原因吧,第一天到西安,我爹吃下了一碗稀饭,竟然还吃了七个肉包子,第二天,竟然连吃三个包子也很勉强了。随后,我们一起来到上海,无论在岳母家,还是在我家里,他都要趁着家人不在的时候,翻出各种各样的零食来,各尝一点。从此,我爹嘴里经常含着零食,有时候是一块饼干,有时候是一颗糖果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爹吃零食的频率越来越高。我发现,在他感觉太急人,也就是太无聊的时候,就从身上掏出糖果饼干什么的,花半天反复地辨认着包装纸,花半天把包装纸小心翼翼地撕开,再花很长很长时间把一个小零食放进嘴里吃下去。
开始,我爹吃零食是为了充饥,也为了尝鲜。渐渐地,我爹改变了零食的本质,不是为了充实自己的胃,而是用来充实内心的空洞与茫然。虽然我爹的牙是假的,消化系统也不正常,但唯一可以正常运行下去的,就是吃。只有吃是天性,是会伴随一生的。所以,我爹来到城市,面对寂寞,面对陌生,面对不适应,只能用吃来安慰自己。我爹刚到城市几天,已经开始唠叨着,想回家了。看着他含着牛肉干在沙发上睡着,我心里十分难过。我为找不到留住我爹的方法而苦恼。留不住我爹,也就意味着,在上海这样的城市里,我还没有找到让自己灵魂扎根的生活方式。只有爹留下来,我才能感受到心中的安稳。
编辑:黄 敏
审核:袁 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