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路陪伴

　　哥哥有一辆二手自行车，给我骑了十年，给了我一辈子也抹不去的温馨记忆。哥哥只比我大两岁，小时候家里穷，成绩优秀的哥哥上完初中便辍学回家，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木工、篾匠活，会帮人做整套的桌椅、衣柜，会织竹篓、篾箩，一点也不输正规的师傅。后来又学过油漆工，制过鞭炮、玻璃，卖过服装，在一家大型陶瓷企业搞了多年销售，足迹遍布大半个中国，现在又辞职干了个体。不擅言谈、个子瘦小的哥哥坚毅地挑着生活的重担。

　　那年暑假，我即将参加工作，哥哥正在当学徒工，得知消息后，连夜把他的二手自行车送回来，让给我骑。那个年代，自行车是农村最主要的交通工具。

　　第二天，哥哥在家门前的小路上教我骑自行车。此后，自行车成了我的好伙伴。每到学校，我就找一根小竹棍，把挡泥板里塞着的泥沙、钢丝上缠着的碎屑剔出来，隔三差五冲洗一遍，然后扛上二楼，放在教室后边，用旧毛巾罩住龙头和座位。

　　学校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老房子，两层楼，楼梯间、楼面、栏杆、门窗都是木的。为了迎接“教育明星乡”评估检查，学校要把房子墙壁粉刷一遍，门窗油漆翻新，哥哥接了油漆活。哥哥住到了学校，每天和我睡在一起。哥哥骑着自行车，从很远的地方驮来油漆、石灰、砂布、胶带，驮来刷子、刷盘、滚筒、薄膜……换上那身粘满油漆永远也洗不干净的长衫，在梯子上爬上爬下。先拨掉门窗、墙壁上的钉子，用扫把、抹布扫除蜘蛛网和灰尘，用砂布打磨除去旧漆和颗粒物，再涂抹底层，补齐低陷和开裂的地方，上三遍漆后，最后才打磨光亮，等待验收。这是哥哥承包的第一个“工程项目”，材料货真价实，工序一点也不马虎，没赚到钱，却赚到了满满的人缘，获得了学校师生的交口称赞。哥哥把自行车换了一个轮胎和几个零件，留给我一点钱，又远走他乡了。

　　后来，我调到了新的学校，自行车成了我和妻子爱情的见证。我们骑着自行车，去田间劳作，去集市买菜，去走亲访友，去溪流里捉泥鳅螃蟹，去山林间采摘金银花、野菊花，找寻野生的枸杞和板栗，在一路的自行车铃铛声中，生活的困窘被抛到了九霄云外。儿子出生后，我们在自行车后座挂了一个竹背篓，垫上几件旧衣服，成为儿子的移动“宝座”。

　　哥哥的步履总是匆匆，但是不管在哪里，每年母亲生日那天，哥哥总要赶回家。每次回来，哥哥无一例外地要检查那辆自行车，紧紧螺丝，给链条上点油，然后骑上去，在山村四周慢悠悠地转几圈。十年后，我买了辆新的自行车，总感觉铃铛不够响亮，就把哥哥的自行车上的铃铛拆下来，装在新车上。每当听着悦耳的铃铛声响，感觉就像哥哥的叮咛和呵护一路陪伴，格外亮堂，格外温暖。

编辑：黄 敏

审核：袁 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