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除“全能自恋”是关系中共同的课题

　　前几天，朋友说她最近几次相亲都没成，内心很失落。她将原因归咎于自己太有主见，不够温柔。“现在的男性大多喜欢找温顺乖巧的女孩结婚。”事实果真如此吗？

在婚姻里，做个“不好惹的人”

　　我的另一位朋友M是一位性格非常好的女子。多年前，她认识了一名私营业主，对方做事有主见，M很喜欢，迅速与之结婚。但婚后M才发现：丈夫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，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。一开始，M几乎对丈夫言听计从，两人相处倒也融洽。但逐渐地，她感受到丈夫一点也不尊重她。

　　一次，她发烧，支撑着做好晚饭就回房间躺下了。深夜她起来上洗手间，餐桌一片狼藉，丈夫在看电视，没有关心和问候，只冲她抛过来一句：“你能把餐桌收拾一下吗？”那一刻，M怔住了，一股强烈的、充满无助与无望的卑微感从内心扩散到全身。从那以后，她总感觉胸口堵得慌，变得闷闷不乐。在这种长期被轻视的氛围下，M生完孩子后就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，情绪极度低落，根本无力照顾宝宝。

　　后来出于自救，她走进心理咨询室寻求帮助。随着咨询的进展，她逐渐意识到，自己之所以不被丈夫尊重，源于她在关系中过于卑微，这份卑微可追溯到在原生家庭中严重被忽视的体验。

　　在此后长达三年的咨询中，她一点点回顾自己在原生家庭的缺失，滋养自己的“内在小孩”，重视自己的真实需求和感受，将自己重新“养”了一遍。她的自我变得越来越有力量，越来越能照顾自己的需求，尊重自己的感受。面对丈夫，她开始展示真性情，不再盲目服从他的安排。一开始，丈夫无法适应M的转变，两人常常吵架，甚至一度闹离婚。但每次到了离婚的临界点，两人冷静过后又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和平解决问题。后来时间长了，丈夫开始有了变化，变得越来越尊重M，家里大事小事都征求M的意见。

　　有一天，丈夫突然对M说：“以前你脾气很好，我很享受，但却不尊重你；现在你脾气倔，经常惹我生气，但我却越来越需要你，离不开你了。”当丈夫真正懂得尊重M的时候，他在其他关系的人际互动中，也逐渐变得顺畅起来，整个人也开始变得柔和起来。

“全能自恋”的杀伤力

　　一开始M和丈夫的“互补式婚姻”没有令两人关系往好的方向发展，反而到了后期的“对抗式婚姻”，令两人的关系获得了新转机。这是怎么回事呢？

　　纵观现实生活中，存在大男子主义的男性伴侣不在少数。他们存在一些相似的特质：不做家务、不照看孩子，家中大小事都由他说了算，妻子没有决定权……表面上，这种特质可能来自原生家庭父母相处模式的重现，但从心理学角度，它更多源于一个人的心智化水平，部分还停留在婴儿早期的“全能自恋”时期。

　　“全能自恋”是自体心理学家科胡特提出的一个概念。一般从出生到6个月大的婴儿，在养育者无微不至的照顾下，基本处于“全能自恋”状态。认为所有事情都能够实现，所有需要都能够被满足；认为自己跟母亲是一体的，母亲是自己身上的一部分。如果这些需求得到了养育者的精准照顾，婴儿内心会获得一种满足感与力量感，支撑着Ta不断脱离母亲怀抱，逐渐形成独立的自我。

　　用心理咨询师武志红的话来讲，就是“心中住下一个爱的人”。带着这份爱，他将会从“全能自恋”的状态，一点点进入更复杂的关系，与外部世界建立爱的联结。但如果这些需要无法得到满足，婴儿就会产生强烈的无助感，演化成一种心理缺失，在今后的生活中不断退回到“全能自恋”的状态。

　　成年人的“全能自恋”是非常有杀伤力的，可能会导致一个人将其他人都当作棋子来对待，却不懂得在关系中尊重对方。

　　M的丈夫在前期更像是这种状态：一开始，M对他言听计从，就像一个“全能好妈妈”一样满足他的种种需求，他觉得很享受；但他从来不懂得尊重M，只是将M当作“工具人”一样使唤，以此满足他自己的“全能自恋感”。这样一种“互补式婚姻”会令丈夫一直停留在“全能自恋”状态中，不断索取，无法与人建立良性关系；同时也会令M一直处于“全能好妈妈”的角色中不断付出，却无法获得回馈。最终愈演愈烈，既加剧了丈夫的冷漠与自私，也造就了M的压抑与抑郁。

如何破除“全能自恋”

　　在亲密关系中，越是听从对方的，可能越不容易获得对方的爱。因为我们真正需要的，是能够击破自己自恋、助自己成长的人。当你无条件听对方的，对方就会像“全能自恋”状态下的婴儿一样，觉得你只是他自身的一部分，是完全属于他的。这时他不会尊重你，甚至经常随意使唤你。而当我们戳破了对方的自恋，就像后期M公然拒绝丈夫的不合理安排时，就等于告诉了对方：我是一个完整的人。这时，对方反而有一种真正看见你的感觉。

　　所以，在亲密关系中，真正持久的爱，是需要建立在不断破除自恋的基础上的。具体如何破除呢？

　　简单来说，就是要让对方真正意识到：你不是属于他的一部分，你是独立存在的另一个人。比如，直接向他表达你的需求：我需要你帮忙做家务/照看孩子；直接向他表达你的拒绝：我生病了，身体很虚弱，没法干活儿了；直接言明你的底线：我无法忍受在亲密关系中被欺骗……

　　这个过程，有两个很关键的原则：

　　1、拒绝，但不含敌意。

　　在前期，基于你过去的顺从与容忍，他可能会暴怒，会争吵。这个时候请不要让步，也不要妥协。要知道，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，不是他的附属品。你所做的一切，都应该基于你的自主意志，而不是他的要求或压迫。温和地拒绝但不带敌意与愤怒，是破除伴侣“全能自恋”的第一步。

　　2、深情，但不带诱惑。

　　接下来，他可能会感受到一种内心不被满足的恐慌，陷入无力与无助。甚至，他还可能会采用各种手段，试探你是不是不爱他了。这个时候也一定要坚持住，不要因为他的纠缠而妥协，同时也不要反向提要求，要求他满足你的自恋。

　　相反，你可以诚恳地告诉他：我依然很爱你，很在乎我们的关系；我看见了你的需求，也看见了你的恐慌；但我也是一个人，也有自己的需求感受；我需要先照顾自己的需求和感受，才有精力去更好地经营我们的关系。

　　其实想经营好亲密关系，非常重要的秘诀之一是：各自负责照顾自己的心理需求，各自负责觉察、修复自己的“全能自恋”。

　　事实上，不断破除自恋，走向成长与完整，是我们绝大多数人在亲密关系中的共同课题。

　　（作者系心理咨询师）

文字：天  雅

编辑：黄  敏

审核：袁  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