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翻寻一件秋衣,无意中又在箱底看到了那条围巾,那是用黑色绒绳结成的,编织着宽宽的条纹……在这素朴的毛织物里,编织着我终身难忘的故事。
很多年前了,一个风雪漫天的日子,62岁的父亲,竟踏自行车走六百里的路来校看我。听闻,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,但一滴泪却悄悄地渗出眼角。父亲终于来了,我随父亲到了旅舍,母亲正在窗前等候着我们。半晌,父亲嗫嚅着说:“阿筠,你在同学中间,有什么比较好的朋友吗……我是说……”“没有,谈这个做什么,我要读一辈子书!”最慈和体贴的母亲,向父亲做了个警告的眼光,似乎说:“你还不知道这孩子的执拗性情,少惹她气恼吧!”一时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。
翌日,我匆忙整理书包,欲返校。父亲说:“阿筠,我送你去搭电车!”路上,父亲又似想起了什么:“阿筠,我和你母亲自故乡赶来看你,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?如果同学中有什么要好一点的朋友,你莫太孩子气,也莫太固执,告诉你的母亲同我,我们会给你一点意见,我同你母亲都是六十开外的人了。”我只气恼地歪过头去:“没有就是没有!”一路电车终于叮咚地驶来,父亲自颈际一圈圈地解开那长长的黑色围巾,紧紧地缠在我的颈际。我上了车,车窗外,仍然瑟瑟地站着那个头发斑白的老人,依旧在向我凝望,雪花片片地飞上了那光秃的头顶,同那解去围巾的颈际。
当年,我一直不曾回答父亲的问题,却固执而盲目地为自己戴上了“不幸婚姻”的枷锁。那黑毛绳的围巾,如今仍藏在我的箱底,只是父亲的墓地,却已绿了几回青草,飘了几回雪。
编辑:黄 敏
审核:袁 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