暖暖老婆子

　　天气冷，晚饭后他们就回房间钻被窝了。老婆子明天要搬到小儿子家里去。他们有两个儿子，在不同的城里安家。早先，他们分别在不同城市带孙子。孙子上学后，他们就一起在儿子家轮流吃住。儿子们说，他们已是高龄，不适合来回奔波，决定一人赡养一个，不再轮流。

　　老婆子叮嘱老头子：“你做事不要急，85岁的人了，万一摔了碰了磕到了，自己受罪事小，给孩子添乱事大。”老头子说：“别光顾着说我，你只比我小3岁，你也当心点。我最不放心的是你的心脏病，发作过两回了。医生说，你这病，分分钟索命。”老头子说着，朝手里哈了口气，双手搓揉，巴掌贴在脸上试了试，感觉手掌暖和了，才把老婆子的脚抓过来，放在自己大腿上，开始慢慢按摩。这是他们的睡前功课。人老了，血液循环不好，他们每晚睡前都要为对方全身按摩一遍。老婆子微闭着眼睛，很享受的样子。老婆子说：“这会不会是你最后一次给我按摩呢？”老头子说：“不会！咱们的日子长着呢！”

　　老婆子说：“一想到要离开你我就心口痛，这几天我心里闷得慌。”老头子说：“咱们上医院看看？”老婆子说：“不去！搬过去的日子改了又改，孩子们都说我娇气。”老头子说：“你放宽心，到了小儿子家，我天天跟你视频。”换老婆子给老头子按摩。老婆子说：“我使不上劲。”老头子说：“要是累就不用给我按了。”老婆子说：“今晚不按，以后想按也难了。我走后，你要记得按时吃药。”老头子高血压，老婆子每天都提醒他按时吃药。

　　老婆子说：“要天天洗澡，天天换洗衣服，不要让后生嫌弃我们有股老人味。”“不要挑三拣四，遇上咬不动的菜你就少吃点，吃饭时不要把饭粒掉在桌子或者地板上。”“晚上不要开电视，开电视影响孙子学习。”老婆子还在絮絮叨叨，老头子响起了呼噜声。老婆子给他盖好棉被，在一旁躺下。半夜，老婆子轻手轻脚起身。睡梦中的老头子一把拉住她：“去哪里？”老婆子说：“拉尿。”老头子说：“我梦见你不知要去哪里，怎么拉也拉不住。”老婆子安慰他：“是明天早上九点钟的车到小儿子家里去，天还早着呢，睡吧！”

　　天蒙蒙亮，老头子被清洁工扫地的声音吵醒了。他想去拉尿，又怕吵醒老婆子。老婆子今天要坐很长时间的火车，他得让她多睡一会儿。老头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，闭上眼睛，不让自己去想拉尿的事情。时间一点一点过去，天渐渐亮了，往常这个时间点老婆子早就睡醒了。老头子想与她再说说话，他伸手摇了摇老婆子，老婆子没有反应。老头子说：“天亮了，还睡呢！”老婆子还是没有反应。老头子觉得哪里不对劲，摸了摸老婆子的手，凉凉的。老头子吓了一跳，啪地打开了灯。老婆子已没有气息，像睡着了一样。儿子和儿媳尚未起床。老头子起身拉了泡尿，返回房间坐在床沿上。哪里都静悄悄的，他的脑子空空荡荡。他觉得有点冷，把双脚伸进被窝，身子也钻了进去。他想用身子再暖暖老婆子。他侧身贴着她，把手放在她的腰上，像他们平日睡觉时一样。

编辑：黄 敏

审核：袁 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