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染柿子红

那年，小弟为了养蚕，在自家门前栽下两棵桑树。事也凑巧，那年秋季，远在几百里之外的父亲在矿山井下上班出事了，一次塌方，压断了右脚大脚趾，好在被工友发现及时，才从塌方的矿石中抢救出来。面对突如其来的横祸，母亲忧心忡忡，变得郁郁寡欢了起来。
　　

后来经村里年纪大的老人指点，说门前不该种上桑树，还说道：“前不栽桑，后不插柳。”前辈还指点说，一般门口可种葡萄或柿子树，可图吉利。母亲听了深信不疑，拿来锄头将桑树连根挖出，在舅舅家讨要来两棵柿子树种在门前。种下去的时候，柿子树就有手臂那么粗，柿子树下还放着两个瓶子，以图吉利之意。母亲一再叮嘱我们时刻留心，不要把树下的瓶子碰坏了。
　　

两棵幼小的柿子树就这样栽种在房前左右两侧，周围用竹篱笆围住。第二年，柿子树又长高了一大截，树上稀稀拉拉结了几个柿子，母亲可高兴了，嘱咐我们头茬的柿子不要摘，让它养树。由于就种在家门口，土壤肥沃，到了第三年，柿子树长得枝繁叶茂，枝头上结了不少柿子。每年深秋，柿子树上的叶子逐渐黄了，秋风四起，树上的叶子散落一地，羞涩的柿子便露出来。霜降过后，柿子也由黄变红了，表面上还有一层薄薄的霜晶，晶莹剔透，宛如一盏盏小灯笼挂在树梢上。母亲看管得可严了，平日里都是院门紧锁，不能让小孩爬到树上偷摘还没有成熟的柿子。经过严霜的浸润，树上的柿子越发得透红了，该是采摘的时候了，母亲也不让我们徒手攀爬，而是叫我们端来梯子。摘柿子的时候，母亲是要站在树下看着的，叫我们不要把满树的柿子摘完了，至少要留几个柿子在树上。母亲说，树上有红彤彤的柿子，一早开门就能看见，能给生活带来喜庆和活力。
　　

这天周末，我们几个同伴又在一起捉迷藏。不知是谁把瓶子碰倒了，瓶子“哐啷”碎了几片，满瓶的积水瞬间流淌于一地。我们几个把瓶子拼凑起来，原模原样放回柿子树下。晚上，就在我们正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，母亲步履匆匆地进来了，手里还拿着一根竹鞭。我们顿时明白了。母亲问我们是谁把柿树下的瓶子打破了。面面相觑之后，我只好如实相告。
　　

第二天放学回家，母亲就叫我给父亲写封信。说今年结了不少柿子，等成熟后，可以多晒点柿饼子，给你留着。写好后，我读给母亲听，母亲颔首。我就要将信封起来的时候，母亲突然记起了什么，叫我在信里加上一句，告诉父亲收到信后，务必及时回信。我照办了。半个余月，我终于在镇上的邮电所里拿到了父亲的回信。母亲叫我拆了信念给她听。我读了，父亲一切都很好，叫我们不要挂念。母亲不由得将双手合十于胸前。
　　

春节父亲回家。母亲把我们打破柿子树下的瓶子的事拿出来又说了一通，也许是有父亲在场，我当场顶了母亲一句，不就是一个瓶子吗，怎么还耿耿于怀。父亲摸着我的头，告诉我们说，“柿”和“事”是谐音，在家门前种上柿子树，树下放个瓶子，讨个“事事平安”的吉利。
　　

就像秋裤大叔所唱的那样：“怎么刚刚学会懂事就老了。”等自己明白其中的道理，却远离了父母。每到深秋来临，我的脑海里都会浮现院子里那两棵高大的柿子树，树枝上依旧会留下若干红彤彤的柿子，仿佛眺望远方的眼睛，注视和牵挂着远方的子女，守望着平安幸福。

来源：山西晚报

出处：江初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