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主换上粗布衣

　　我的母亲是江苏常州人，有江南女子温婉的气质，也有着苏北人的爽快。母亲在家中是老幺，父母尤为疼爱她。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，经人介绍，母亲认识了刚从部队转业比她大十几岁的父亲，两人处了一段时间，很快就结婚了。婚后几年，我们三兄妹相继出生。

　　起初我们的家境较好，父亲和母亲的工资加起来不菲。然而幸福是短暂的。在我七岁那年，父亲犯了“投机倒把罪”（父亲后来于1983年平反了），有一些人来我家抓了父亲。父亲被抓走后，我们一家被下放到公社附近一个生产队，住在一间牛棚里。房子是土坯墙且漏风，屋顶用麦秆覆盖。北方的冬天非常寒冷，屋里屋外的温度几乎一样。我们一家四口挤在仅有的一张床上。平时还好，可每逢阴雨天，屋顶就会到处漏水。我们常在睡梦中被母亲拎起，用锅碗瓢盆接雨滴，防止床铺被淋湿……

　　母亲曾是工人，不擅长干农活，却也好强。母亲换上了粗布衣，卖力参加生产队的各种活，家里却年年超支，口粮也仅勉强够用。母亲除了起早贪黑做农活，竟然冒险托她以前的徒弟，帮忙倒卖一些眼镜片赚点零用钱。

　　每隔大概十天半月，母亲会用赚的零用钱到集上买点儿瘦肉和猪骨头，再托关系买些肥肉（当时紧缺），以此为正在长身体的我们增加营养。夜晚，母亲偷偷煮好骨头汤端给我们。我们津津有味地啃骨头，开心地喝汤。等我们啃完骨头，“嗞溜嗞溜”把汤喝个精光，母亲再把我们吃过的骨头重新啃一遍。每次母亲都要交代一下：不能说出去，若让别人知道了，骨头汤就没得喝了。我们鸡啄米似地点着头……就这样，母亲像一棵树，为我们遮起一片绿荫。我们像树荫下的草，跌跌撞撞长大了。

　　每一位母亲都曾经是仙女，是披着羽衣的公主。直到有一天，她们成了母亲，为了养儿育女，便把那件羽衣藏在箱底，换上了人间粗布衣。

文字：水牧青

编辑：黄   敏

审核：袁   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