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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有贵客 宰鸡为敬

2021-12-27 来源:

鸡,在中国百姓待客的餐桌上,稳居C位,几千年来都不曾改变。看似普通,却充满了主人的盛情。清代袁枚《随园食单》中说,“鸡功最巨,诸菜赖之。如善人积阴德而人不知。故令领羽族之首,而以他禽附之。作《羽族单》。”

几千年的农耕时代,家家养几只鸡,不仅可以靠着鸡生蛋,增加蛋白质,补充营养,还可以在喜庆节日或是贵客登门时,宰一只鸡做下酒菜,成为主人待客的最高礼遇。
  

宰鸡敬客,可以说几千年来都不曾改变。

儒家经典《论语》中有一则故事,孔子的弟子子路遇隐者“荷蓧丈人”打听其老师的情况,老者留宿子路,并款待子路——“杀鸡为黍而食之”。
  

东晋文学家陶渊明在他的《桃花源记》中描述了捕鱼人误入桃花源后,桃源农家“设酒杀鸡做食”,款待捕鱼人。
  

孟浩然路过老朋友的田庄时,“故人具鸡黍,邀我至田家。”看着美丽的田园风光,与友人一起把酒话桑麻,主人的盛情也是通过美味的鸡肴来体现的。
  

“莫笑农家腊酒浑,丰年留客足鸡豚”。陆游被弹劾罢归故里后,在乡村里感受着醇厚古朴的民风,浊酒和老母鸡便是待客的好茶饭。
  

略微翻检一下,就能找到许多宰鸡待客的历史文化故事。确实如袁枚所言,鸡在诸菜肴中可谓居功至伟,偏它又低调不奢华,容易让人忽略了它的价值。
  

鸡的养殖成本相对低廉,性价比高,肉质的鲜美程度比其它肉类更容易获得,鸡的烹饪史可谓源远流长,并且各地自有其独特的烹饪风格和别具一格的地方风味。小鸡炖蘑菇、德州扒鸡、道口烧鸡、广东白斩鸡、四川钵钵鸡、口水鸡、云南汽锅鸡、海南椰子鸡、台湾七里香(鸡屁股)、新疆大盘鸡、熏鸡、三杯鸡、香酥鸡、糟鸡、醉鸡……知名的都数不过来,不知名的更是万万千。
  

莫说是全国各地,鸡有不同的风味,就是在山西境内,从北到南,各地在鸡的烹饪上也各具风情。雁北地区的鸡肉蘸糕保留了古老的待客之礼;太原晋中一带的香酥鸡,体现了晋商讲究的烹饪技艺;临汾地区的神仙鸡是历史悠久的药膳珍品……约略数一数,各地流传的以鸡为主要食材的菜肴至少也有三五十种,便是一般的家庭主妇也能做出几款不同的鸡肉菜肴。这些各种特色菜肴中,鸡肉蘸糕应该是保留至今的最古老的待客佳肴,或许当年子路、桃花源的村民,乃至孟浩然笔下的“鸡黍”,便是鸡肉蘸糕的最初模样吧。
  

雁北一带,鸡肉蘸黄糕是最讲究的吃法,家有贵客,一定会为客人做一顿鸡肉蘸糕吃。过去要想吃一顿鸡肉蘸糕,至少也要一天的准备时间,倒不是宰鸡费时间,而是捣糕花工夫。做黄米糕用的是黍米面,黍子在北方地区曾是重要的粮食作物,中古之前,黍米种植的面积远比现在广泛。黍米面的加工不同于麦子面的加工方式,上溯至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很多乡村没有实现机械化之前,加工黍米面的方法跟千年前的工艺并没有多少不同。黍米用冷水浸泡两三天,然后上碾子碾,碾子没有出现之前,黍米面的加工可能类似于今朝鲜的捣糕,云南等地的捣糍粑。至今,糕面加工时,很多老人还习惯说“捣糕”。在宋代之前,北方地区食用黍米面比小麦面要广泛,这也正是孟浩然写“故人具鸡黍”的原因。普通人家的家常饭便是黍米面做成的素糕,蘸一些腌渍的菜汤便是一餐。若是有贵客,黄糕就腌菜肯定是拿不出手的,能够表达主人盛情的自然也就是以肉代菜,肉食最便捷的来源自然就是家里养的肥母鸡了。仔细想想,主人家能把下蛋的鸡忍痛宰杀了待客,是对客人多么的在意和抬举啊。炖鸡自然就成了普及度最高的家庭大菜,雁北地区的家庭主妇人人都有炖鸡的绝招,若是连炖鸡肉都不会,也就不能算是称职了吧。
  

到了专业的厨师手里,鸡的烹饪方式那就大为讲究了,炸、炒、烩、烹、熏、烧、焖、熘、抓炒、红烧、黄焖……做出几十道菜应该不是什么问题。
  

清代袁枚的《随园食单》中,以鸡为食材的菜肴有三十多道,白片鸡、鸡松、生炮鸡、鸡粥、焦鸡、捶鸡、酱鸡、卤鸡、糟鸡、鸡肝、鸡血、鸡丝、鸡肾、唐鸡、黄芪蒸鸡……有些制法可能早已失传,而袁枚记录下的鸡肴制作大概不过十之一二。
  

翻阅上世纪50年代曾流行于太原一带的名菜菜谱中,以鸡为食材的菜肴也有近三十种,与袁枚所记录的已经大不相同。
  

炒鸡丝、锅烧一只、扒笋鸡、紫酥鸡、葱扒蒸鸡、布袋小鸡、油焖鸡、葱扒鸡条、云片鸡、栗子鸡、清炖鸡块、芙蓉鸡片……流行一时,曾是民国时期流行于酒楼饭馆中的招牌菜。
  

梁实秋在他的《雅舍谈吃》中曾对其赞叹有加。谈及1926年时曾在北京东兴楼宴请吴文藻、谢冰心、翟菊农等人时,便点了一道芙蓉鸡片。“这款菜肴取鸡胸肉,细切细斩,使成泥。然后以蛋白搅和之,搅到融和成为一体,略无渣滓,入温油锅中摊成一片片状。片要大而薄,薄而不碎,熟而不焦。起锅时加嫩豆苗数茎,取其翠绿之色以为点缀。如洒上数滴鸡油,亦甚佳妙。”这款被梁实秋称道的芙蓉鸡片也是太原市的传统菜肴,素以“饮食荷花”著称。制作过程简单,但是在火候上要做到恰到好处则十分见功夫。时至今日,想要在馆子中再品尝到这款菜肴已大为不易。
  

几千年里,以鸡为主的菜肴早已融入了中国人的礼俗生活中,“鸡”与“吉”同音,凡值得庆贺的日子里,餐桌上总会有一款代表着吉祥如意的鸡,如果菜名不够吉利,那就改。比如,当年慈禧西逃途经大同时,当地官员挑选了一款传统名菜“凤趴窝”,准备献给慈禧。菜是好吃,可这菜名有点问题。试想,当时慈禧正被八国联军逼得逃离了紫禁城,狼狈不堪的,若是把“凤趴窝”这个菜名告诉慈禧,这不是暗戳戳地粉刺慈禧要完蛋么,恐怕这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,急中生智,于是“凤趴窝”变成了“金凤卧雪”。这道菜选用肉鸡,先上色,再经过炸制,然后再放入锅中加各种调料煮熟,捞出来再放到熏架上,用白糖、松树锯末、大米、松枝等产生烟气,将鸡熏成金红色,然后摆放到事先炸好的粉丝中,再摆上一些炸成金黄色的鹌鹑蛋。色香味形皆备,无论在任何时代,都是宴请贵宾的压桌大菜。近年来“状元香酥鸡”“花雕鸡”也十分受餐饮行业追捧,自然也是取其美好寓意,商家还常常在上菜时,设计一些小小的仪式互动环节,增加了就餐的仪式感,也十分受食客们的欢迎。
  

鸡能够在餐桌上备受欢迎,更多还是因为其营养价值。早在唐代时,人们对鸡的补益功能就已经有了十分深入的研究。孙思邈的学生孟诜在他的著作《食疗本草》中对此做过详细论述。人们不仅懂得用鸡来补益身体,甚至还利用鸡来制作一些补益类的药物,有人便因此而殒命。五代时的笔记小说《清异录》中记载过一则故事,说韩愈晚年颇亲脂粉,用硫磺拌粥喂公鸡,不使交配,养三年,隔日吃一只公鸡,壮阳,终至绝命。韩愈的确服硫磺,比韩愈小四岁的白居易有诗为证:“退之服硫磺”,但却不是《清异录》的作者陶谷讲的这个样子,硫磺喂食公鸡,还给一天吃一只,完全是杜撰。
  

服丹石养生的风气自魏晋蔓延至唐代,曾经十分流行于文人雅士之中,韩愈也未能脱俗。比韩愈长五十多岁的孟诜记载了一道益阳气的食疗方。孟诜说,鸡肝可以入补肾的药方,用鸡冠血和天雄、桂心、硫磺或雄黄等做成丸药,益阳气。孟诜是什么人,神医孙思邈的徒弟,他记载的这种食疗方法,估计便被大文学家韩愈采用了。大概到了陶谷生活的时候对这种炼丹法已经不甚了解,于是捕风捉影地杜撰出了硫磺喂养雄鸡的故事,让公鸡也跟着背了一回黑锅。
  

当然,用经过时间考验的药材当佐料,适当增加补益性才是科学的吃鸡法,比如,流行于临汾一带的神仙鸡。传说,这款菜肴是从晋国时便流传下来的,是否可信,自然还需要考证。如今制作这款传统菜肴的方法是,选用当年雏鸡,配以人参、黄芪、五味子、枸杞子、蔻仁、桂皮、白胡椒等名贵中药材,再加入茴香、料酒、糖、精盐等调味,用桑皮纸糊严,上笼蒸熟,属于药膳珍品。吃鸡有营养,食用要得法。鸡血炼丹不可取,养生还要讲科学。


来源:山西晚报客户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