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深

　　那些年，岳父在一家建筑公司当监理工程师。工作之余，他喜欢临帖。我刚结婚那会儿，岳父每次见到我，都要说，你当语文老师，就该好好练毛笔字。我那时候有些不屑，如今有几个人写毛笔字啊，再说我练习钢笔字呢。我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，依然我行我素。

　　岳父常将他写好的毛笔字，拿给我看。我自然少不了说些恭维的话，他听了很受用的样子。他又要说让我好好练字时，我就会借故离开，他便生气不已，并多次让妻转告我，年纪轻轻的要虚心上进之类的话。后来，我还是喜欢上了毛笔书法，这当然是受岳父的影响，不过，这是后话。

　　每年春节，岳父都要写很多春联，家里的自不必说，就是左邻右舍，他也是倾情相送。每次写春联，家里总围好多人，在众人的一片叫好声里，他更是忘乎所以。岳母总是埋怨说，咱家又不是慈善堂，你赔上工夫不说，还要搭上纸和墨，你个憨怂！岳父总是“嘿嘿”一笑，人家是看得上你，才让你写字呢！

　　我家新居落成后，岳父特意给我书写一副对联：一等人忠臣孝子，两件事读书耕田。我请人将之装裱并悬挂于客厅，时时鞭策自己，做个孝顺的人，做个认真读书的人。

　　岳父除了爱好书法，也喜好读书看报。他几乎一期不落地买《读者》《特别关注》，他的床上和桌子上摆放着很多书。我每次去他家，见到他不是练字就是拿着杂志看。那时候，他已经退休在家了，有的是练字读书看报的时间。

　　岳父家离县城远，买杂志极不方便。我每次去岳父家，总要带上最新的《读者》《特别关注》，其他礼品他不稀罕。他每次来我家，常是到了吃饭时还找不见人。家人便四处寻，找不到。后来自己回来了，胳肢窝夹着几本杂志。

　　岳父退休后，除了经营几亩地以外，他一有闲余时间就是练毛笔字，读书看报。他还经常参加一些书法比赛，不时地往家里拿回些奖杯、书法集。

　　隔段时间，岳父就去邮局汇款参加书法比赛。邮局人都成了熟人，一见他来，就会说，老贾又要参加书法大赛了？老岳父以“呵呵”回应。但是，现今的书法比赛鱼龙混杂，有不少都是骗人的。我曾经把这事告诉过大舅子他们，他们自然也都清楚。可他们说，老人家就这么一个爱好，况且一年也花不了几个钱。就这样，老岳父每天开开心心地写着毛笔字，获着各种各样的“奖”。

　　那年，81岁的岳母去世了。此后，岳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，字不喜欢练了、书也不喜欢看了。

　　妻的几个兄妹都在外地工作，侍候老人的重任就落在妻的肩上。岳父身体不错，能吃能走，就是不爱说话了。以前的岳父可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呢。而且，喜好写字的老岳父，竟然对我书桌上的毛笔视而不见了，以前的他可不是这样，每次来我的书房，都会拿着我的毛笔写啊写的。

　　如今，岳父一有空就拄着拐杖，到村口人多处坐坐。那次我叫他回家吃饭，发现他坐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，他斜靠在破沙发上，两眼闭住做瞌睡状。那一刻，我忍不住潸然泪下。

编辑：黄 敏

审核：袁 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