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子乔迁,我送了他一个地球仪。后来,我有了一个印有名家书画的瓷盘,觉得比地球仪更适合那片空间,而我更喜欢那个地球仪,就有了交换的想法。有了这想法,我就先问他,你喜欢这个地球仪吗?不料他说,当然喜欢,谁让我从小就喜欢地理呢?然后跟我说起许多关于地理的事。
我吃惊不小——他从小就喜欢地理?我怎么一点不知道。我倒是知道他喜欢唱歌、爱打篮球,可从没听说过他喜欢地理。即便从小带他旅游,想的也只是给自己找个伴,尤其看到他不敢下海游泳,爬山也嫌累,看上去并不热衷旅游,他怎么会喜欢与旅游关系密切的地理呢?然而,他的喜欢是由衷的。都说知子莫如父,自以为,在我眼里,儿子是个透明的人,什么也瞒不过我,没想到,我对他的了解,竟存在一个这么大的盲区。
姥姥病危时,妹妹正上大学。弥留之际,姥姥念叨的就是她。我说,她明天或许就放寒假,姥姥答应会努力等待,然而,凌晨刚过就撒手人寰了。匆匆赶回的妹妹,最终没见到最后一面,这成了她的终身遗憾。几十年过去了,我以为伤痛早已抚平,即便母亲和我回忆起姥姥,也没有悲伤,总是有说有笑地说些姥姥的趣事。那天,我和外甥女聊天,说起这件往事,不料外甥女竟哽咽了。她说,她母亲跟她说过无数次这件遗憾的事,每次都会落泪。这令我内心震撼,这么多年了,她还在伤感?尤其是,外甥女与那个她要叫太姥姥的人,毫无尘世之缘,竟也如此动情?显然,这是受了我妹妹的感染。
几十年来,我对父亲的印象是宽厚、谦和,一辈子都在容忍母亲的坏脾气。这种印象铆进了我的脑子,从没动摇过。可当他们步入黄昏,我渐渐发觉,持续了几十年的这种印象,竟然是一种错觉。比如母亲向我埋怨,我给他们的钱,父亲都把着,不让她花。母亲委屈地说:“他一直限制我。”我以为是玩笑呢,但经证实,母亲是真委屈。于是我给母亲钱,她才转忧为喜,唠叨着,这可是儿子专门给我的,谁也别想要!从那以后,我总是分两份给他们钱。母亲还不止一次埋怨,说父亲太固执,不听她劝阻,做了许多错事,母亲纠正他,他就发脾气。经证实,这也是真的。好多次,我都亲眼所见。母亲拿父亲一点办法也没有。原来,父母给我的印象,与现实正好相反。
亲人的内心世界,究竟有多深,有多宽,都藏着什么不为我所知的?
文字:姚文冬
编辑:黄 敏
审核:袁 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