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你揪一万次耳朵

　　“来，揪耳朵，用力，用力。”望着病床上双眼微睁、重病的老伴，我把耳朵凑到她的右手边，让她紧紧揪住。我数着数：一、二、三……心里默默地祈求：阎王爷啊，请你千万放过她，她跟着我五十多年，吃了数不尽的苦，没有享过一天福，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弥补啊。

　　她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嫁给我的，那时父母双亡不久，我下面有四个弟弟妹妹，最小的妹妹才五岁多。没有一分钱彩礼，她是穿着一身洗得褪了色的黄色土布旧衣走进我家门的。后来她到环卫所当了清扫工，风里来雨里去，还要操持繁重的家务。而我由一边工作、一边写作的“土记者”成为宣传部门的新闻专职干部，再调到报社，背后都离不开她的默默支持。

　　她嫁给我后，放弃招工的机会，挑起了照顾我和弟妹们生活的重担。家里粮食不够吃，她跑几十里路到乡下找亲戚支持，你一箩他一瓢地弄回来。为了省钱，上街买菜总是跑几家菜市场，专挑即将下市便宜一点的蔬菜。结婚以来我从未给她买过金银首饰，有点余钱就买书，她从无怨言。20年前，家里的书多放不下，她用积攒的钱为我在奇家岭挨着岳父家建藏书楼。当时我嫌路远不怎么愿意，她执意要建，忙这忙那，现在的藏书楼倒成了一处人见人羡的“世外桃源”。

　　退休前，我陪她的时间极少，退休后仍然故我。子女都不在家住了，她总要坐在楼下等我回家。我也想抽时间多陪妻子坐坐，但一忙起来便忘记了。她这次中风出院后我掉以轻心，又插空为手头几本待出版的书忙碌奔波。直到她再次中风，我才如大梦初醒。

　　望着病床上因二度中风大面积脑梗而不能言语的老伴，我懊悔不已。这些年，我只顾自已向前冲，怎么就没有想过为照顾我的家庭、为支持我的事业付出了太多心血的她呢。由于我性格沉默寡言，和她很少说话，有时候还嫌她话多打扰了我，而现在能够听清一句她轻微的发声竟成为我最大的奢望。当她恢复一点意识，我便把耳朵贴上去，任凭她用手揪住耳朵，一遍又一遍地拉。虽然不懂她揪耳朵的意思，但我在心里说：如果是责备，我愿意让你揪我一万次耳朵，直到你说一声原谅。

文字：刘衍清

编辑：黄   敏

审核：袁   野